怀煜

没有认清自己

听偏

      那个小镇的中心地带充斥这浓浓的烟火气,大声的隔街对喊,那些烧烤摊子就放在了医院的对面,大片的浓烟里大家都喊话,就和电视里演的那些个大山里唱山歌的姑娘。我望向夹在浓烟缝隙中的书店,手里攥紧了钱松了下来,这书店怎么又关门了,我舔着松动的牙,一使劲还隐隐发酸起来,我看着旁边那条狗却又不敢惹,它哼哼的还能讨到点肉腥味,舔舔那些木签子,我皱着眉头狠狠的盯着这条狗,又把钱放了口袋。摸出来一根烟,打火机里却没有油了,家里有许多都是我捡来的,有些可以用好长时间,我大喊:“老板,借个火!”大步走过去拿个烟头向着火红的碳上点,灰色的碳点攀上烟头,吸上一口却没有一点肉味,全他妈的都是碳味儿,想着一会还得把明天要送的货对好,又得浓浓吸上一口吐出白雾来。

       路边走过了中学生也嗅嗅肉味又恋恋不舍的走过,我看着一个个都都像我读书时候,倒也比我认真多了。我转头坐在一桌熟人里,指着那群学生“当年我上学时候也像这群小孩儿一样认真呢!”同事老秦说话直,年纪比我小讲出来的话却刁钻的很,“你可拉倒了,就现在做做账目还老眼昏花是不是你啊林哥哈哈哈哈。”我吸吸鼻涕不去计较什么继续吸烟,又指着书店说:“看着这书店没,你哥小时候常来这儿看书,故事会知道不,当时穷的买不起蹲在白瓷砖上看,冻的我直哆嗦。”我抄起一瓶啤酒不像小年轻一样用牙起开,拿着起瓶器开了,盖子飞到那条狗的脚下,还想看看这中不中“再来一瓶”呢,那狗就衔走了。火红的书店排面,小时候还是引人注目的大店面,从我上高中那会儿被一家烟草店租了半个店铺,这几年水果店又搬了过来,只剩下二楼的小块地方了,去的人都少,书也旧了。

我常光顾这里买几本故事会去,小时候看不全的也看看齐,前台是个和我妈一样老的女人,她倒是咋咋呼呼的夸着我“小伙子帅,小伙子有文化还知道来买书。”这倒是让我受用的很,在她值班的时候总多买几本。

这几个烦人的老同学还在说我上学的囧事,我就当着听不见用破皮鞋捻灭抽不完的烟头。“其实林哥还挺孝顺的是不。”我一听这个又来劲了,把手上的酒瓶往桌上一砸,眯着眼睛开口:“那可不,我上学那会儿,嗝,放学回家冲着那个花店跑啊,那年头花多贵啊,我二话不说就给我妈买了束花,你们那叫没看到我妈有多高兴!”狗又冲着我叫起来,我不胜酒力已经红透了半边脸,对着狗嚷嚷起来。

每当喝醉酒的时候我又要想起上学喜欢的姑娘,当年长的肤白貌美的扎两个麻花辫在后面,我也送她花,用我三脚猫的功夫写了封情书递给她,我确实是有了个女朋友,但这姑娘又不让我和她一起回家,连手都没牵上就这么过了高中。她的闺蜜总说我什么虽然成绩不好但是行为挺老实的,挺可靠的……我倒是越来越喜欢她这个闺密了,最后我又表白了她,这两人却又双双远离我起来。

我看着街上漂亮姑娘走过,不免要被老秦调侃:“看看林哥喜欢哪个,明年娶回来再给你妈生个娃!”他也喝醉了笑的一口黄牙也露出来,他这小子和初恋姑娘早早结了婚估计过不了几年就要有个孩子。我说:“过些时候说媒的又要上门啦。”看我有些岁数了了,前年媒婆还只给我介绍个漂亮姑娘,上礼拜还说了个女人,居然是个寡妇,上一个男人说是被她克死了。媒婆每回看到我妈就说我长的俊……

我只忽略这损友说着我要娶那寡妇的事,看着漂亮姑娘被我炙热的颜色慌张的快走过去,我笑着想,又不是吃人的。我又不知道她们看到的不过是个胡子拉碴的男人,衣服上还有一大滩没干的啤酒渍。

我又伸手摸摸口袋里的钱,缩在袋子的最角落里我总是怕丢了,穷惯了,连缩在袋子的小纸屑都当着钱看,他们老嘲笑我,这次也是。上次嘲笑我什么来着,年纪上来也记不住了。

我看着下起了雨,登着自行车就要回去了,披上块破雨衣,绿色的油面被磨掉了,一股臭烘烘的塑料味道,学生们走的都比我慢,撑起的伞花花绿绿的。

雨更大了,房顶上,街道上,溅起一层白蒙蒙的雨雾,宛如缥缈的白纱。这时一阵风猛刮过来,那白纱袅袅地飘去,雨点斜打在街面的积水上,激起朵朵水花。我妈就在前头的屋子里看着我,黑灯瞎火的又不开灯,隔着玻璃们就把我吓回来似的。乡下场地前被人包了田,白色的大棚挡住了视野什么都看不见。她扶着楼梯一步一步向上爬,我一边留意,一边把门锁好。夜里阴凉阴凉的,我的牙又痛起来,小时候这样说去看医生被我老妈一顿呵斥,现在也没钱去搞搞牙齿了。

我知道妈老了,年轻的时候手脚利索扎稻还拿过村里的钱,现在的手早就弯曲的和门前那棵早就不结果子的桔子树一样了,村里头的免费体检下来也没什么三高,就是有个什么东西在肚子里要去开刀,我俩都觉得人老了有点病是正常的,就是她饭吃的越来越少了,最后就是要天天在医院待着了。

我回趟家里拿些东西,原先兄弟几个都在小酒馆聚,现在我妈住院了又到医院对面的烧烤摊。看到他们还在喝着,我一招手就去医院看着我妈。她啥也吃不下,只能吊个盐水,她说她能多吃点了我就高兴的忘记了她许是活不长了,漂亮护士把我拉出去,皱着小眉头说:“你妈现在状态很不好,需要……”我大喘息打断她:“我妈她今儿多吃了就是好!”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继续反驳起护士,小姑娘被我说的不耐烦了,尖尖的声音响彻走廊:“你是不是聋了!我和你说,你妈,她需要手术,吃的多只是她本能的反应,你可是没见过她吐出来吧!”我瞪大了眼睛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的,什么都听不见了,我听我妈说了好多,医生的话我每次都听怎么会听不见手术呢,我使劲掏了掏耳朵,那个小护士跺着脚走来了。浑浑噩噩的睡了一夜,第二天我第一次去看了医生,我说:“医生,我这耳朵小时候结痂老扣掉,是不是到现在老了聋掉了?”

等待我的只有白纸单子上的:无明显症状。

我不信邪的买了束花,送给我妈。她说:“还买这束花呢,小时候就记得你给我买过……”她充满皱纹的脸上有了笑意,下一秒却又想被掐住喉咙了似的涨红了脸,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叫来了医生,那天的小护士一把扯过花扔出去,大声吼道:“你妈过敏她没告诉你呀!你要害死她!”

我回想起来当年我妈是说过这么一句话,我只是觉得好玩又没听进去。

转眼我就老了许多,给妈置办后事花光了我所有的钱,我再次走进书店,胖女人看我这次什么也不买,咧开嘴开始说“小伙子上回不买我就说过你,不看书啊,没文化!”我顿了顿,问她:“上次你真这么说的?”“你这个人呆呆的好像个聋子我说你什么你都听不见。”我苦涩的笑着磨出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币递给她就走了。我知道她老这么说我,我也知道我妈她早说过了她过敏,损友说我事情的时候,那些个校花,漂亮姑娘都因为我成绩差而离开我我心里明镜似的,每次媒婆来都对我妈说我没钱这事儿说媒起来太难了……

有些事情我清楚的要命,就连我妈病重我也只能听个好的地方,漂亮护士说我聋,胖女人也说我聋,医生那一张白纸却没说我聋……

我是不是聋了,从抽屉里拿出打火机点上烟,烧烤摊的狗倒是冲我叫的起劲,狗叫的声音我倒是听到清清楚楚,它在骂我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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